番組追逐中(不分新舊):進擊的巨人、彈丸論破、FREE!

2011年10月24日 星期一

《日記》(2012.8.9 修改)


本文請配合這首歌聽






《日記》

※警告:本文有些許耽美-即俗稱的BL成分,但這是一個盡量寫實的童話般的故事,因此沒有想像中的激情,清水向文章。

靈感來源:畫皮片尾曲-畫心,建議搭配享用。
字數:4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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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書謹獻給逝去的愛人、太太、自己,以及代替我完成這本書的圓金柳先生。

內容並非美麗的童話故事。我將人生剖析給自己,只希望在心靈角落找到一點殘存的悸動。

為什麼,人類可以那麼善記、卻又這樣健忘呢?
在我跌跌撞撞向前走的那些年,你留在原地等我,我卻不記得身後有你;在你向前跑且不願回頭的這些年,我被你遠遠拋在身後,連你的背影也看不見了。

當我想要記起你的時候,才發現連你的長相都需要靠著照片回憶了,旌。


「為什麼找上我呢?姬暮先生。作為一名成功的實踐企業家,請人代筆傳記時,你有更多、更好的選擇。」三年前,我只是個兼職新聞稿寫作、名不見經傳的小作者而已。但在創下公司單年營業額全國第一連續十年紀錄的黎木企業總裁--姬暮少崎先生找上我,請我為他撰寫這本書之後,我也成了圈內小有名氣的人物。

可以說是撰寫《日記》--這本只有兩個人:姬暮先生和我完整閱讀過的作品--這件事助我增長名氣。使我作為一名作家在業界內掙扎前進的道路上有了一絲曙光。三年後的現在,我為許多名人代筆他們的傳記、寫下許多勵志的、灰暗晦暗、光明燦爛的人生故事。但沒有一個人的故事像姬暮先生一樣悲傷卻溫暖、並且如此殘忍地對自己誠實;就像拿著手術刀剖開自己的胸膛那樣。

雖然名義上是替姬暮先生寫了一本傳記,說是「撰寫」還言過其實了。這本相當於回憶錄……其實更像是日記,或者自白書的傳記並沒有出版。甚至連前三個章節都由姬暮先生本人事先寫好了。

要知道,整本書也才六個章節罷了。

我個人能做到的部分,僅僅替姬暮先生潤稿而已。
在這部作品即將付梓成書的後半段時間,他的健康狀況已經非常差勁了。因此我幾乎是在醫院的單人病房內完成這本書--利用僅有的探病時間。我還得揀他意識清楚、能夠思考並回憶的時刻趕緊寫作。
不過,似乎只要一講到書中的兩個主角之一--除了他之外的另一個人.黎木旌先生,他的意識就會非常清楚。比起請猿井連生小姐--姬暮先生的妻子照顧他時更甚。

雖然姬暮先生一直強調,猿井連生小姐在他的人生中扮演極為重要的角色,不過……果然還是不一樣吧。相較黎木先生而言。

在我提筆寫下這本書的後記時,姬暮先生的骨灰已經按照他的遺願,被埋在那座舊火車站的遺址了。

「沒什麼,只是想要一本書……紀錄我的過往。僅此而已。」姬暮先生淡淡表示。
「希望在我的遺體火化後,你能將這本書送給我的妻子--猿井連生小姐。並且請替我告訴她--」說到這裡,他的眼框有些濕潤,平淡的表情,彷彿世界上再也沒有一件事情能使他快樂「--我果然是一個懦弱的男人。這輩子我對不起兩個男人,又對不起一個女人。他們當中兩個是我的父母、一個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人。現在,我只好再對另一個女人說抱歉了。」

遲來的道歉:對不起,耽誤妳這麼多年,猿井小姐。但妳令我非常幸福,即使其中包夾一些陰影、和許多不愉快。在他走了以後。
明明是這麼悲傷的話,由他說來卻如此幸福而甜蜜。想必那是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吧。

「看過這些初稿,我想你能明白,那是一段屬於懵懂時光的過往回憶。你明白的,任何人在某些時候,都會作出一些錯誤的決定。只是我的決定錯的離譜,永遠無法挽回,僅此而已。」

於是,他彷彿聊天般提起那些事……




『吶。在我愛你的那些年,你想著什麼呢?少崎。
我毎日毎夜等著你回家……就像後宮的女人一樣,等著你的臨幸。那麼你,都在做些什麼?』
抒發心情的日記裡,你親筆寫下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記的很清楚。不誇張地說:比起本人,你因為練習書法而力道適中、形態優美的字跡更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你還在的話,又要說我怎麼這麼惡劣了吧?沒辦法,我就是這樣,而且改不了了。否則你不會絕望,我也不會為此傷心難過--直到最後一刻。

我們之間糾纏了二十年,我以為這樣下去就是永遠了。誰想的到,平常懦弱怕事的你會突然發難?

還記得國中的時候嗎?那時的你可比後來勤勞多啦。
明明只是剛適應新環境的轉學生,而且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路痴,卻能在那麼大的校園裡,硬是找到一條通往我班上的捷徑。每天都來三年級教室等我。不管下課、午休、放學,不論晴天、刮風、下雨;只要回過頭,我總能找到你。

你倚在教室門口的樣子,我都快記不起來了呢。

「少崎,學弟『又』來找你囉。第幾次啦?照這樣發展下去,該不會是要和你告白吧?」態度輕浮地吹了聲口哨,站在我身旁的男同學,慫恿我接下你親手製作的便當。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羞辱你。這是當時成績優秀、被師長評為「品學兼優」的我,可怕的自信過剩和自我膨脹。
「……又是你。」我知道我皺著眉頭,不情願地接下你的便當,然後轉眼間丟進垃圾桶。我還記得耳邊回盪著,女同學的竊笑、男生們的起哄、叫好,還有我惡毒的話語。
「別再來了。像你這種傢伙呀,噁心死了。」一句話,彷彿宣判了你的死刑。我不認為你像你說的一樣不在乎這句話。

你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
你認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我看的很清楚。
你沒哭。你說你從來不哭,我也一直這麼相信。除了最後那段日子。
所以你沒哭,理所當然地。可是你的表情,比哭還難看哦。

醜死了。

不過,你哭的時候更醜。

所以……不要哭好嗎?我就要下去陪你了。
我不希望在底下也看到你一直哭、一直哭,還得竭盡全力安慰你。你知道我最不會安慰人了。我比較擅長打擊和羞辱對手,而不是安慰愛人。如果你希望我安慰你的話,我還是說實話吧,我可能又要讓你失望了--若是指望我,你只會哭的更慘而已。

你說你記不得了?喔……我忘了,你總是不記得我的壞,只記得我的好。
所以……在最後那段日子裡,讓你、連你這樣的人也忍受不了我,表示我到底有多混蛋呢?

別急著提起,讓我自己說。

高中時,我們兩個同班。我故意撞翻你的桌子,讓你去世的母親送你那唯一一個紀念品碎在地上。在一群同學冷漠的眼神和變本加厲的欺負下,你連那堆碎片也沒機會撿回來--因為那些遺失的碎片大部分都在我那兒。
那些傢伙太惡劣了。碎片很小塊,而且分裝在不同的袋子裡。就連我也沒能全部挑出來。所以,就算你放學後闖進垃圾場,找了一個晚上想把它們拼回去也絕對辦不到的。
別懷疑,我攔下了正打算把垃圾拿去倒掉的蘭羽--別急著氣他沒阻止我,他當時不在現場,根本不曉得這回事--我打開垃圾袋,把碎片一塊塊撿了出來。

本來想要還給你的,誰知道你那時對我的態度那麼差,這些碎片才會一擱就是十七年。我本來想把碎片扔了,乾脆讓你真的痛苦好了,但我捨不得。
我事後也教訓了他們一頓。欸,你不覺得高中三年級,你幾乎是橫著走的嗎?我很懷念--你那時神采飛揚的樣子。
吶……這樣子的我,算是一個好的愛人嗎?

我曉得你又要笑了。
可惡,別笑啊。

因為這種小事就笑的那麼幸福……只會讓我驚覺自己有多惡劣、多沒用,在這些年讓你多麼不愉快而已。

我有在反省了。真的。就算已經事情過去,一切追悔莫及。

我娶了猿井做太太,就是你聽過的那個女生,我們大學時期連霸校花頭銜四年的那位.猿井連生小姐。能在這麼多窈窕淑女中脫穎而出,她的手段確實不簡單。她非常美麗,儀態大方得體--大家都這麼說。

比起看起來粗手粗腳、其實心思細膩的你,她更適合站在我身旁,為我理事持家。我不清楚你曉不曉得這件事;或者你明白這場婚姻對我取得父母信任、得到祖傳產業,進而獲得籌碼,讓我對抗父母、或者讓你的身分公開有多重要。
我認為,他們根本知道我想做什麼。只是他們寧願相信眼前的美好,不願去看背後的陰暗和後患無窮。不過拋棄了先祖的榮耀和產業,不管我創業多麼成功、不管那些雜誌怎樣報導我、替我加封無數類似「白手起家的傳奇人物」、「自願放棄祖產,拋卻名利和世俗眼光的大膽男人」這類誇張稱號,我都該對他們說聲抱歉,為這出自我口中的不實真相。

婚禮順利進行。
我當然希望你保持沉默,最好什麼都別說、也別到婚禮現場來鬧事,讓我給大家看笑話。
但在心裡的某部分……我是希望你出來搗亂的。把這場荒謬的儀式終止掉。

但你出乎意料的沉默讓我吃驚。有些時候,你總是讓我非常驚訝。我不了解你的程度,遠比你想像的還多。
你的某些部分很難懂,比起那些你說看了就頭痛的財經雜誌和股票行情。

猿井的確非常好。所有你能想像的到,女人該有的美好特質,你都能在她身上找到。而她又多了一份許多女性沒有的東西:堅強。她嫁給我,或許只是為了優渥的生活和不虞匱乏的金錢而已,無關乎愛情。
她並不愛我;我也不愛她。只是單純的不愛。不需要說什麼理由。只是不愛。

而我耽誤她這些年,所以,我現該對她說聲抱歉。
在你走了以後,她照顧我逾20年的時間。浪費大把青春年華、令她虛度多少光陰,是我的錯。

我終究還是錯了嗎?
貪心果然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蠟燭兩頭燒,終是一場空。

我好像一瞬間就老了十歲,從你決絕地一躍而下那時起。
你哭著說了什麼,我沒聽請楚。
沒辦法讓你再說一遍了。我從沒像現在這一刻,這麼清楚的意識到--你走了。

花心、性格惡劣、老在嘴上吹牛卻也只會耍嘴皮子、喝酒抽煙賭博(我知道你三樣都不做,而且厭惡的很)無一不精,還做了個實質意義上的負心漢、又讓你給我的老婆扣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子。
我真是個沒用的男人。

不過,你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沒用的男人,你也只好接受吧。
所以命運就是這麼不公平。

不公平,你走了之後,父母被我氣的先後而去。他們還有許多國家、許多風景沒看過啊。環遊世界的計畫還沒完成一半呢。

不公平,猿井小姐的一生就這樣被擱著不管了。女人正像花朵,燦爛綻放的時候,唯一的客人卻不欣賞--儘管這朵花並沒有被欣賞的意願。幸福,或者悲哀?

不公平,我連說聲抱歉的機會都沒有。

最不公平的是,你還沒來的及聽見我說:「我愛你。」啊。還沒聽見就這樣走了。

所以,我會去底下和你說清楚。就算你不聽也得聽。如果你又迷路了,這次我來為你領路,然後,你靜靜地聽我說,一句就好,不多部少。我向來這麼霸道,你早該習慣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重複很多次,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我愛你,旌。



本書後記部分:
姬暮先生死了。昨晚平靜的嚥下最後一口氣,走了。
雖然沒有看見,護士小姐說他笑的很幸福。從沒見過這麼平靜、愉快地迎接死亡的病患。尤其是活了這麼久,多半捨不得這個世界、還有許多牽掛的老人家。

不過,只有我,或許再加上一個猿井小姐,我們都很清楚--他在這個世界的牽掛,早就不存在了。
剩下的只是義務。

我會依約將這本書確實送到猿井小姐手上。事實上,現在我正搭乘前往小姐靜養處的火車。在先生心目中,猿井小姐一定是永遠的「小姐」吧。不是夫人、不是太太。所以才會那樣生疏卻也熟稔地稱呼對方。

撰寫這本像流水帳一樣《日記》的過程中,姬暮先生老實向我交代他的一生。並非專挑精采的部分說,而是寫日記一樣,對自己剖白誠實。
我想姬暮一定不如他本人所說的那樣容易忘記……黎木旌先生,那樣一個溫柔卻有著自己想法的男人。

或許連請我寫這本書的目的,都只是為了使他緊張不安而已。
姬暮先生真是個性格惡劣的人。

那麼,這也沒有我說話的餘地了。祝兩位幸福。

圓金柳,於火車上,某年某月某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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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於20091212日一氣呵成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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